病美人放弃挣扎[重生]

第11章 第 11 章


    天已经彻底黑了,秋夜晚风裹着雨腥气,丝丝缕缕往人衣服里钻。
    塑胶跑道和潮湿枯叶黏在一起,踩上去咯吱咯吱响。
    绝大部分同学都有私家车来接,但黎容没有。
    他病摇摇欲坠,脑袋上扣着白帽子,衣领遮住大半张潮红脸。
    肯送他去医院人不多,林溱算一个,班主任算一个,岑崤算一个。
    杨芬芳伸手探了探他额头,火急火燎问:“烧这么严重,怎么不早说,这个状态怎么能考试呢,烧出肺炎来怎么办!”
    她头疼。
    黎容最近越来越让她头疼,以前明明是寡言少语一心向学优等生,现在就像受了刺激一样,这才短短几天,麻烦事没完没了。
    林溱着急直搓手。
    他晚上还有一个声乐培训课要上,老师特别难请,是国外来知名音乐剧演员,能给他指点一二对他艺考有很大帮助。
    可他很想陪黎容去医院。
    黎容病那么严重,那么可怜,他在这时候一走了之,他会愧疚一辈子。
    但他父母必然不理解他对同班同学重情重义,在他父母眼中,前途,艺考更重要。
    他们会骂他幼稚,不成熟,瞎逞能,有老师在就应该一切都交给老师。
    杨芬芳也说:“我送黎容去医院看看,你们该回家就回家吧,家长肯定也等急了。”
    林溱心又是一沉,看来杨芬芳也不会同意他陪着。
    简复早就等不耐烦了,一把抓住岑崤胳膊:“走走走,说好了比比射击,这次我绝对不会输。”
    他拽了一下,岑崤没动。
    简复怔了怔。
    黎容虚弱喘着热气,眼皮低垂,精神恍惚,但在听到简复话后,他第一时间揪住了岑崤衣服。
    他自以为用了很大力气,但对岑崤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。
    不过不值一提力气,似乎很起作用,至少,岑崤没让他手抓空。
    岑崤低头,看了眼攥着自己衣服泛白指腹,冷静对杨芬芳说:“我送他去医院,我家顺路。”
    杨芬芳断然拒绝:“不行,怎么能把这事交给你一个学生。”
    “那就一起。”岑崤右手直接绕过黎容后背,揽住他肩头,往怀里带了带,黎容浑身都是滚烫,但却还在瑟瑟发抖。
    杨芬芳这次没话说了。
    黎容再清瘦,到底也是个男生,她一个人真扶不住。
    简复只好深吸一口气,默默翻着白眼望了望天花板,然后一把拽过林溱:“走啦,还看什么看。”
    林溱欲言又止望向黎容,但也只好跟简复走了。
    岑崤以前有司机接送,但自从成年后,他就拒绝了司机,自己开车。
    杨芬芳也有车,她主动说:“坐我车吧,你扶他去后座。”
    岑崤没推辞,搀着黎容上了杨芬芳车。
    天上还飘着蒙蒙细雨,雨丝细像丝绸上针脚,刮到脸上,只能留下些许潮湿痕迹。
    岑崤刚一坐稳,黎容就沉沉歪倒在他肩膀上。
    白色绒帽挤到岑崤颈间,帽檐被压变形,遮住黎容眉眼。
    病倒黎容有种异样美感,他胃痛少食,侧脸时常苍白厉害,但此刻却漾着青涩红晕,方才细雨扑面而来,挂在他皮肤那些几乎透明细小绒毛上,好似剔透轻薄桃花瓣。
    岑崤微微侧过头,只能看见他精致高挺鼻梁,和微微开合唇。
    轮廓分明下颚叫嚣着他营养不良,但却并不影响这张脸精雕细琢,岑崤总觉得,他要是能多吃点,会更好看。
    但让他吃营养餐,总是比喂三岁小孩还麻烦。
    黎容堂而皇之将重量都压在岑崤肩膀上,在车上晃悠不久,就昏睡过去了。
    他太久没睡觉,在昏暗安全环境里很容易放松警惕。
    车开了没几分钟,黎容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    黎容睡不踏实,皱着眉,几乎要努力把眼睛睁开。
    岑崤直接从他温热衣兜里将手机掏出来,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然后冷着脸,毫不犹豫挂断,根本没争得黎容同意。
    是宋沅沅。
    没有手机铃声吵闹,黎容眉头缓慢舒展开,头也更沉了。
    岑崤见他眼皮不动了,这才慢慢抬起手,轻叹一口气,小心翼翼遮住黎容耳朵。
    雨点敲在玻璃上,车轮碾在泥地里,发动机发出些许嗡鸣,这些都尽数被隔绝在黎容世界之外。
    到了医院,杨芬芳停车,岑崤将半醒不醒黎容扶了下来。
    然后杨芬芳去挂号,岑崤带着黎容到病房等待抽血。
    黎容轻轻咳了两声,难受扯了扯衣领:“嗓子有点疼。”
    岑崤站在病床边,签了一份责任须知,听到黎容声音,他暼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    黎容靠在急诊病床上,悻悻撇了撇嘴。
    杨芬芳那边交完了钱,值班护士来给黎容抽血,暖呼呼外套脱掉,挽起袖子,露出手臂。
    他血管看起来特别清晰,针头刺入皮肤,鲜血沿着细细管道涌出来,逐渐充满着小小采血管。
    黎容低着头,看着自己血液往外流,就好像难得维系体温也被一同带走。
    他不动声色抬眸,用余光看到岑崤也盯着他手臂,只不过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    杨芬芳小跑进急诊室,擦了擦头上汗,絮絮叨叨:“采血结果要十五分钟,没有别问题打个退烧针就行。”
    黎容虚弱一笑:“好,谢谢老师。”
    他左手按压着针孔,右手去捞自己手机。
    一按亮屏幕,就发现一个拒接电话。
    黎容挑了下眉。
    他小女友,虽然很现实很胆小,但现在应该还对他余情未了。
    又或者,以前常冷着脸黎容不那么值得留恋,但现在眉眼带笑黎容,还是很有迷惑性。
    黎容嘟囔:“我女朋友打电话关心我,你怎么帮我挂了。”
    岑崤眯了眯眼,云淡风轻:“哦,有意见?”
    杨芬芳站在一边,嘴角抽了抽,弱弱道:“......学校规定不许早恋。”
    黎容勉强提起了些精神,撑着床板直了直身子,半开玩笑嗔道:“当然有,我们还没分手呢,你就是喜欢她也得跟我公平竞争啊。”
    杨芬芳心梗了。
    她从来不知道,自己班学生感情生活如此复杂。
    身为年级第一黎容早就谈恋爱了,然后现在,倒数第一岑崤要翘墙角,两人看似不和同桌关系发展成了更加不和情敌关系。
    杨芬芳清了清嗓子:“我必须强调,学校禁止早恋,你们都处在重中之重高三,一定要以学习......”
    岑崤勾了勾唇,拿出自己手机,快速解了锁,连点两下进入聊天界面,随手扔给躺在床上黎容。
    “那好,还你一次,跟你公平竞争。”
    黎容疑惑不解捡起岑崤手机,手机上显示,正好是岑崤和宋沅沅聊天界面。
    【宋沅沅:你好呀,听我妈妈说你也会来我成年礼。】
    【宋沅沅:我们之前好像没怎么说过话,以前我去找黎容时候经常看见你。】
    【宋沅沅:岑崤,你选好舞伴了吗?】
    黎容挑了挑眉,眼中蓄着笑意,诧异道:“你没答应啊?”
    岑崤根本没回。
    岑崤看着他毫不掩饰愉悦,轻飘飘反问:“你觉得呢?”
    黎容咔吧将岑崤手机锁屏,往远处推了推,正义凛然道:“我怎么能随便看别人手机,多不礼貌。”
    岑崤:“呵。”
    杨芬芳发现自己被忽视了,而且被忽视彻彻底底。
    她想插话,但似乎完全没有插话余地。
    还是黎容先注意到她,可惜刚一注意就是委婉逐客令。
    黎容:“老师,这么晚了,您还得回家照顾孩子,有岑崤陪我就行了,医药费我微信转给您。”
    杨芬芳想推脱一下,黎容就冲岑崤说:“我想单独求你件事。”
    杨芬芳:“......那老师就先回去了,有事打电话。”
    等杨芬芳从急诊离开,黎容还未开口,先是剧烈咳嗽半晌,他咳真情实感,扶着床边,眼眶湿润,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。
    岑崤盯着他凸起肩胛骨,很想摸摸那单薄背。
    那背随着咳声一起一伏,像沙暴中颤抖白杨树,明知道那树就生长在沙漠里,最适应恶劣环境,明知道这点风雨不足以将它折断,却难免会产生怜惜。
    黎容说话断断续续:“调查组...没收我爸电脑,能不能帮我盯...两个月?”
    他那篇论文不敢贸然投国内期刊,他不知道审稿人是谁,不知道审稿人看见黎清立名字敢不敢给过,更不知道李白守,或者说背后人手,到底伸到了多远。
    他要投《science》需要至少五周才能刊登出来,未免夜长梦多,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。
    现在他身边有能力盯住红娑,只有岑崤父亲岑擎。
    岑崤: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黎容没打算说谎,他一边用手顺着胸口,一边诚恳望着岑崤:“那里有一些没发表过资料,红娑有人惦记上了,你爸肯定也不希望将来红娑科研经费比蓝枢高吧。”
    岑崤平静道:“你知道我得去求岑擎。”
    黎容:“知道。”
    他知道现在岑崤还没有动用蓝枢势力权限,他更知道岑崤和父母关系不好,未来更是撕裂彻底,让岑崤去求岑擎,确很难。
    岑崤笑了:“我就说,怎么在家里一天,就病这么严重。”
    黎容眼睑不自觉颤了颤。
    上一世,他反抗过岑崤很多次,关系激化最严重一次就是宋沅沅跟岑崤公开表白那晚,他直接用枪抵着岑崤额头。
    可惜那时候他还没学会开枪,错失了时机,被岑崤劈手夺了过去。
    他也是无意中发现,如果他伤害自己,岑崤反倒会稍微让步。
    那次他项目组研制出一种快速凝血剂,是给天生带有凝血障碍患者准备。
    这药做成了喷雾状,便于携带,患者突发意外,可以紧急止血,止血效果甚至要比常人血小板更强。
    作为项目组一员,黎容打算先在自己身上试一试。
    他那天正和岑崤冷战,所以也懒得解释,他坐在卧室里,举着刀,一脸冷静划破了自己手臂。
    然后,他第一次看到岑崤慌乱无措模样。
    他顺势而为,提出要住校一个月,岑崤同意了。
    虽然利用人怜惜之情很可耻,但好在管用。
    所以黎容写完初稿后,在浴缸里接了些凉水,在凉水里哆哆嗦嗦泡了一个小时,然后到窗口吹了吹凌晨风。
    这身子果然争气,半天都没扛住就垮了。
    岑崤上前几步,将蓝色长帘随意一扯,把黎容小床和其他病患彻底隔开,将两个人困在一个并不私密小空间里。
    岑崤眸色深沉,眯着眼,牙关紧咬了一下,克制住某些冲动。
    他压低嗓音,语气有些凉:“你算计我。”
    黎容自知理亏,抿了抿唇,伸出那只刚被抽完血,还留着淤青针孔手臂,将掌心轻轻贴在岑崤心口,软声道:“我错了,以后不会了,帮我一次。”
    他很聪明,知道什么时候能撒个娇混过去,什么时候得真心道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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