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人腰(重生)

115、云瑶番外(四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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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贺瑶清生产那日是春末,阵痛了许久,从晨起一直痛到了掌灯都不见生出来。
    宫里头于妇科上头有些建树的太医、还有生养过的嬷嬷、以及接生的产婆皆在贺瑶清的宫苑里头打转忙活。
    李云辞眼下便似个最无用之人,犹如没有脑袋的苍蝇一般在院中来来回回不停得打着转儿,时不时得朝内里望着,却只听得见里头传出一声赛过一声的哀嚎,直将他的心搅成一团,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却半点也不知晓。
    身旁的内侍监逮着机会便上前献殷勤,只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,话还不曾说完便被李云辞睥过来的一个眼神骇住,再不敢多言。
    听着内里一声一声的痛吟,李云辞倏地便有些懊悔,为何在要那事上头与她争辩,顽疾便顽疾了,假把式便假把式了,为何要让她如今吃这些苦头
    李云辞痛心疾首,正这时,内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,直将他的胸腔内的一颗心勐得攥住。
    一时心下大骇,随即不管不顾地便要冲进去,旁的产婆嬷嬷们自然上前相拦,只道产房原是不干净的,圣上应当保重龙体云云。李云辞哪里还有时间与他们多言,推开屋门径直入内,霎时,屋内的一股腥气扑面而来,他却半点不觉,只满脸担忧地蹙着眉头绕过屏风径直便往床榻那头走去,见贺瑶的额面皆是汗珠在滚落,仿佛是从浴桶里头捞出来的,缎面一般的乌发早就湿透了,眼下粘腻得沾在面颊之上,瞧着狼狈不已,更叫李云辞悲痛欲绝凄入肝脾。
    贺瑶清早就陷入浑噩,身上气力皆尽,太医正在熬参汤,产婆正拿着剪子在抖开的绸缎底下死命地叫着要用力
    李云辞望着眼前的情景,倘或不是冲进来都不知晓内里已是这样要紧的关头,三两步上前在床沿处坐了下来,强忍住内心的惊慌失措,颤颤巍巍地将贺瑶清的手握在手心里头,哽声轻唤着,“阿瑶阿瑶”
    贺瑶清迷迷糊糊地缓缓掀了眼帘,只人却好似还沉在浑噩中,不甚清明。
    正这时,太医亦将参汤熬了过来,李云辞随即靠坐着,抬手将轻软之至的贺瑶清扶起半身,将那碗参汤细细喂了进去。
    贺瑶清好似恢复了一丝神志,李云辞心头分明慌乱之至,那才刚装了参汤的药盏在放置在床头时候都不曾放稳,在床头一歪便咕噜噜打着转,继而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    李云辞搂住贺瑶清,将她沁入怀中,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着好些话。
    “阿瑶,从前你问我,从何时欢喜你,我那时答不出,如今想着,你我拜堂那夜见你的钗发横乱而不自知,便觉你与我先头认得的女子不同”
    “你那样貌美,嫁了我可我瞧得出来,你眼中的我怕是还不及你那时口中的那枚枣儿”
    “我后来想何人能入得了你的眼”
    “倘或不是赐婚,我何德何能能得你为妻”
    产婆与太医们皆在一旁束手无策,如今原是要贺瑶清自己用力,才好将胎儿生出来,可眼下分明落入了混沌,如何使得出气力
    李云辞的话原就是附在贺瑶清耳畔说的,声音轻而又轻,只她一人能听见罢了。至最后,见仍旧一点回应也无,李云辞颤抖着手便将人更用力地笼入怀中,喉间不住地滚动,已是哀哀欲绝之态。
    半晌,许是因着一碗汤药下去,又许是他在耳畔委实太过吵闹,李云辞倏地见她的指尖竟微微打着颤,随即一个轻缓的声音在他怀中冒了出来。
    “你先头还认得旁的女子么”
    气若游丝,却还有心思与他调笑。
    闻声,李云辞眼底蓦得泛了热意,一时不知该如何应,只唇瓣勾起无声地咧着唇瓣哭笑不得。
    “不曾,不曾有旁人,只你一个”
    可贺瑶清好似不信,心头仿佛蓄了好大的气,下意识嘟囔道,“又框我,方才听得真真儿的”
    一旁的产婆与太医见着有了动静,忙上前来查看。
    产婆惊喜道,“娘娘,已开了十指这便要生出来了”
    “娘娘留心些气力,这阵痛原是痛一阵缓一阵,娘娘待痛时再用气力,其余时候只管屏息保存体力便是。”
    贺瑶清闻言,微微颔首,想来是参汤起了药效,唿吸渐渐沉缓,不似先头那般短促。
    李云辞自然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,可产婆太医多番催促,却仍旧不舍得出屋去。李云辞将贺瑶清柔弱如何的手腕轻置于掌心,他的手心潺热无比,倒似是冬日里头随身带着的一抔火炉。
    细细密密的暖意不住得从贺瑶清的手心慢慢汇入四肢百骸,好似渐渐有了气力,连回握都变得有劲了许多。
    正这时,贺瑶清一把将李云辞的手掌攥紧,随即一声强忍着的闷哼从喉间迸出,却不过一瞬,便倏地松了劲道,好似脱力了一般。
    床尾的产婆忙道,“瞧见头了娘娘再忍一忍,待下一阵阵痛来时再使气力便要出来了的”
    贺瑶清檀口微张,产婆说的话也不知她听见了不见,只不住得喘息着。
    少顷,贺瑶清骤然挺直了上半身,乌团云枕因着绷直了而微微颤动着,分明是柔软不已的手却将李云辞宽大的手掌攥得发白,纤细的脖颈处好似都能瞧见青筋,瞬然,一声惨叫从胸臆间喊了一来
    这一道声音却不似先头那声那么短促,长而凄厉,好似要划破寂寥的夜空。
    李云辞的心头亦跟着激颤不已,因着紧张连唇瓣都忍不住颤抖着,“阿瑶阿瑶”
    下一刻,随着产婆一声高呼,“出来了出来了”
    贺瑶清耿直的脖颈倏地软了下来,李云辞忙扑上前将人笼在怀中,可贺瑶清周身的气力好似都抽干了,唇口微张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只一声慢过一声的喘息回荡在李云辞的耳畔。
    周身是孩儿破声恫哭“哇哇”之声,可李云辞惊魂未定,连产婆手中的孩儿都不及去瞧,只催促着太医上前来看贺瑶清。
    太医连忙上前,搭了脉息,随即道一声无碍,“想来是娘娘力竭,眼下疲累了。”
    李云辞心头这才稍定,许是屋内孩儿的声音吵闹,贺瑶清渐渐回了神,敛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眉眼,在一瞬间有些定神。
    李云辞见状,欣喜得抓住她的手,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低喃着。
    贺瑶清眼帘微掀,许是累极,随即朝李云辞的身后缓缓伸出手,
    “让我瞧一瞧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”
    产婆忙将怀中的孩儿轻置于贺瑶清的手中,夸赞道,“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公主呢,眉眼与娘娘很是相似,下巴与脸型与圣上更似一般无二呢。”
    贺瑶清眼睫轻颤,贪婪着望着怀中小小的人儿,不过半臂大小,眼睛只不过嚯开了一条缝儿,贺瑶清轻轻嗅着人儿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的香甜味道,已是沉醉不已。
    一旁又一次无形中受了冷落的李云辞见状,撇了唇角嗡声讨好道,“哪有阿瑶好看”
    俞嬷嬷忙道,“眼下还小,待几月后长开了便好了。”
    那厢贺瑶清正是爱不释手之际,听着李云辞的声音,面色倏地微沉,掀了眉眼朝他睥去。
    唇口轻启,“你莫要说话。”
    虽声音中气不如何足,却叫李云辞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。
    继而见贺瑶清唇角维扬得逗弄着怀中的小公主,“我的女儿,定然是顶顶好看的。”
    闻言,李云辞鉴貌辨色道,“自然”
    随即朝外吩咐,只道封小公主为落华公主。
    置于名字,便让贺瑶清来取。
    言讫,贺瑶清望着怀中细细软软的人儿,轻声道,“不若叫怀亦”
    李云辞顺杆子就爬,“怀亦好,你想的皆好。”
    至此,贺瑶清才多瞧了李云辞两眼,唇边是抑制不住的笑意。
    二人抬手点了点怀中小公主柔嫩的小脸蛋,口中一声又一声的怀亦唤着。
    那小公主却张着樱桃小口随着手指微微转动着小脑袋,贺瑶清不明所以,只当她是好动,可不多时,怀亦便哭啼不止,贺瑶清担忧道,“怎得一直哭”
    俞嬷嬷笑道,“想来是饿了。”
    遂朝外吩咐奶娘入内,要将小公主抱出去喂母乳。
    贺瑶清自然不大肯,只太医说她眼下身子虚,还是要好生将养着的,这才依了。
    屋内众人渐渐散去,李云辞原是想陪在床榻边守着贺瑶清,只太医说眼下还需静养,今日又一整日不曾批折子,内侍监亦是小心翼翼地催促,李云辞无法,只得交代了俞嬷嬷与旁人好生照看好贺瑶清。
    复矮下身子想与之耳语几句,可贺瑶清许是累极,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,只道让他快些去罢。
    李云辞这才走了。
    因着有三个奶娘轮流喂着,怀亦夜里头更是欢喜睡在贺瑶清身侧,每每晚上略一翻身,贺瑶清便自己喂一番,如此几月下来,奶憨便冒了出来,身上是遮都遮不住的奶香,面颊上连一颗疹子都不曾起,胖嘟嘟粉嫩嫩得很是可爱。
    这般过了五个月,怀亦已然会自己抬着脖子在床榻之上缓缓爬几步了,日间虽说是奶娘喂养,可多半是在贺瑶清的屋里,故而怀亦有任何的新鲜事体,贺瑶清皆是头一个知晓。
    这日傍晚,贺瑶清正抬了衣襟喂着小怀亦,怀亦两手轻抚着贺瑶清的绵软,口中用力地吮吸着。
    贺瑶清抬了一手富有节奏地轻拍着怀亦,眉眼带了一丝笑意。
    李云辞入屋内来时,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    冬日里的阳光异常温暖,穿过门口,熠熠得照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,女人微微垂首,露出纤细又柔嫩的脖颈,脖颈下是连绵起伏的饱满,怀中是他的女儿。
    李云辞满眼温柔得望着她们二人,再不忍心朝前踏一步,生怕打破了眼下的静谧与美好
    只那俞嬷嬷不知何时从甬道那头走了过来,见着李云辞立身在屋旁,忙下跪见礼,“参见圣上。”
    言讫,屋内的贺瑶清亦听见了声响,回首望着身后的人倒似是不及应。
    李云辞随即跨步入内,俞嬷嬷上前来抱走了怀亦,继而吩咐人布膳。
    如今因着贺瑶清夜里头皆要与怀亦一道睡,李云辞也惯是知趣的,平日里过来用了晚膳便灰溜溜走了。
    只今日膳毕,李云辞却磨蹭着不曾走,贺瑶清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,见状,亦明白了三分。
    唇边勾了笑意吩咐俞嬷嬷今夜将怀亦置在院中的偏屋,又奶娘照看。
    俞嬷嬷闻言,了然得点了点头,“娘娘放心,今夜婢与奶娘一道照看小公主。”
    言讫,贺瑶清面颊绯红。
    夜色渐浓,二人沐浴毕便上了床榻。
    望着李云辞的眉眼,贺瑶清心下亦知晓这段时日一来冷落了他,故而也有意让他胡为起来。
    只二人还不曾入巷,隔壁的哭闹声便传了过来。
    贺瑶清原是一直在母乳,母女连心,怀亦一哭,贺瑶清胸口应声好一阵酸麻,继而母乳涌出,心下担忧,捂着胸口便要爬起身,口中呢喃着,“怀亦定是饿了。”
    不曾想却被李云辞轻轻按住的肩头复躺回了床榻,随即将绵软含住。
    贺瑶清当即惊骇不已,还不及应,便听着李云辞嗡声道,“有奶娘在的,你莫担心,哪里能将她饿着。”
    贺瑶清望着胸前李云辞的脑袋,不曾想到他竟与女儿抢食,一时不知该作何应。
    至此,又被李云辞半推半就着,却不还曾定心,隔壁竟又响起一阵哭闹。
    只这一回哭声异常嘹亮,倒似是要划破屋顶一般,贺瑶清只盼着俞嬷嬷将怀亦哄好,不曾想待强忍着听了一声毕,不过停了一会儿便又响起一声更嘹亮的哭声,直将贺瑶清的一颗心扰得跳动不止,哪里还管身前的李云辞如何花言巧语,抬手将他推开,兀自下了床榻趿了鞋行至屋门处,朝外吩咐。
    “将怀亦抱来。”
    不多时,俞嬷嬷满脸报赧得抱着啼哭不止的怀亦至檐下,贺瑶清将怀亦抱了进来。
    说来也是稀奇,那怀亦到了贺瑶清手中便倏地止了声音,眨巴着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望着,待见着跟前之人是贺瑶清时随即咧了唇瓣笑了起来。
    贺瑶清心头一软,径直将怀亦抱上了床榻,全然瞧不见一旁的李云辞面色如何郁闷。
    怀亦躺在床榻中央,贺瑶清睡在怀亦身侧,李云辞睡在贺瑶清身后。
    李云辞见状,面色讪讪,却也是认了,一声叹气,抬手拢住绵软,低声道。
    “睡吧。”
    继而阖了眼,这便要睡了。
    不曾想到,怀亦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得直转,见着自己的口粮眼下正在旁人手里,如何能依,随即抬着软嘟嘟的手置于李云辞的手背之上,随即唇瓣一瘪,“哇啦”一声哭了出来。
    倒似又饿了。
    贺瑶清见状,忙将李云辞一双贼手拍开,将怀亦拢入胸间。
    至此,怀亦鼓动着腮帮子,半点不客气,大块朵硕得吮吸着,好似为着宣示主权,两手随即将贺瑶清的绵软遮得好好的,不肯露半点春色。
   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怀亦眼尾微微瞥了一眼李云辞,倒似是在挑衅。
    李云辞见状,心头一噎,“你方才瞧见了不曾怀亦才刚竟白了我一眼”
    贺瑶清只当李云辞今夜不曾如他意,故意寻事,撇了唇角道,“你如今几岁了竟还要与怀亦胡闹么莫多言了,快些睡吧,若睡不着便回你的寝殿去。”
    闻言,李云辞倏地偃旗息鼓,心头便是再不愉,却也不舍走,亦一点办法也无。
    只腹诽,皆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棉袄,怎得于他这处好似不是这么回事
    李云辞心头百转千回之际,身畔的二人却已然睡去了,眼下唿吸匀称又安逸。
    见状,李云辞微微抬起身,望着一条被衾中的贺瑶清与怀亦,唇角微勾,随即放轻了动作缓缓躺下,怕夺了她二人的被衾,只拉了一角搭着,随即望着床尾映着婆娑月影的窗牖,阖了眼
    夜色浓稠,桂月高悬,顺下窗牖上的明纸在床榻之上投在一个椭圆的月影,轻轻在床榻之上拢了一层薄如雾潋的薄纱。墙角一盏烛火晃动着微弱的火光,与月影交缠不休,好似眼下在屋外咆哮不止的夜风皆与屋内三人的静谧无关
    全文完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。
    下一篇夫子,有礼了再见。
    大概率是要改文案和文名的哦,因为我想写圣僧和妖女哈哈哈哈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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